观点直击 | 李泽钜：我们是跨国集团 全世界都是“本地市场”（实录）

观点网人们都在猜测李氏家族到底在筹谋什么？

2月末俄乌冲突爆发后，长实集团突然就旗下在英国的资产抛出两宗大单交易——传私募巨头KKR、投行麦格理集团牵头的财团正与荷兰退休金机构APG、中投公司竞购UK Power Networks（英国电网）股权，去年传闻的5 Broadgate大厦交易也宣告落地。

新冠疫情爆发后，由李氏家族控制的“长和系”先后多次沽出海外业务及资产，涉及能源、通讯、房地产、电力、飞机租赁等板块，其中包括被李嘉诚称为“一生最成功的投资之一”的赫斯基能源。

为什么要卖？如此大笔资金需要再投资，李氏家族下一个目的地在哪里？这是市场的关注点所在。

英国交易

李泽钜出现在屏幕前，言辞依然直接。

早年刚上任时他就谈过长和系的投资逻辑，是要看盈利质素，其他因素则靠后，无论是买还是卖，今天他依然强调了这一点。

但首先，李泽钜就集团对UK Power Networks的出售进行了否认，尽管市场传闻很真。

“我们经常都收到offer，但不代表要卖。”他说。

这是李泽钜此前在回应大多数未经证实传闻时的惯常话术，上述交易在3月4日由彭博社爆料，一经曝光便吸引了国内外行家的目光。

资料显示，UK Power Networks是英国六大配电公司之一，拥有该国14个受规管电网中的3个，运营中电缆总长度约19万公里，电网覆盖范围约2.9万平方公里。据此，UK Power Networks配电服务范围复盖英国首都伦敦、东部及东南部，约为英国超过1/4的人口供应电力。

长和系是在2010年将其全资买下并重组，至今已持有12年。据报道，UK Power Networks最新估值可能高达150亿英镑，较当年58亿英镑买入价格增长超2.5倍。

关于UK Power Networks的出售还悬在空中，但5 Broadgate即瑞银集团伦敦总部大楼与英国发射塔资产两笔交易却是实实在在落定了。

其中5 Broadgate以约12.1亿英镑的价格由韩国国民年金公团接手，长实在2018年6月份购入该大厦，当时作价10亿英镑。

“这次我们卖5 Broadgate，3年半拿到45%的回报。”李泽钜透露，长实投资5 Broadgate至今，包括租金收入、物业升值、项目投资对冲利润，合计达48亿港元，而此次出售获得的利润则大概有1.08亿英镑左右。

同时，长和集团剥离在欧洲市场的电信基础设施业务，确定已获得英国监管机构的首肯。

长和集团称：“于2022年3月3日，集团已就英国发射塔资产交易取得有条件监管机构批准。”据了解，长和与欧洲最大无线基站运营商Cellnex Telecom的这笔交易，金额达100亿欧元。

仅按已确定的交易计算，长和系短时间在英国沽清的项目价值将近百亿英镑。另外还有近两年来出售的能源、通讯、房地产、电力、飞机租赁等板块的资产。

这亟待寻找下家的巨量资金将要投到哪里去？

跨国投资

有人问是否对脱欧后的英国失去信心？

“对英国来说，生意经常都是有买有卖的。”李泽钜表示，集团在英国还持有很多物业，目前仍在继续增持，这次卖5 Broadgate主要仍是价格达到了合理的回报。

事实上，据英国《金融时报》此前的统计，长和系掌控着英国约25%电力分销市场，近30%的天然气供应市场和近7%的供水市场。

就算当真出售了UK Power Networks，李嘉诚家族在英国控制的基建企业还有英格兰北部配气商Northern Gas Networks、威尔士及英格兰西南部配气商Wales & West Utilities、布里斯托市发电厂Seabank Power、为英格兰东北部及东南部提供服务的食水及污水处理公司Northumbrian Water，以及铁路业务公司UK Rails Group。

另外，李泽钜还对部分宣扬李嘉诚家族撤出中国内地的言论进行了驳斥，认为这些问题“有点老土”，并称对任何地产公司来说，买卖项目都是日常业务。

他重申长和系是是一个跨国企业：“集团每天都有很多投资选择，不同的地域、不同的行业，但最重要的还是考虑两件事：资产的质量和容易产生回报。”

李泽钜在早年就曾提出，影响长和系投资决策的因素有三种：一是geography diversity（布局多样性，即全球化布局），二是industry diversity（产业多样性，即业务多元化），三是这个行业是否可持续。

他目前仍然坚持如此看法，这位现年57岁的投资能手强调长和系的DNA应该是全球性的。

“香港、内地、英国、全世界任何地方我们都会考虑。”他说，在今天的社会来说，投资不应该限制某一个地区。换句话说，不要一次押上所有筹码。

“我想你们也会认同，全世界比较成功的大企业，都希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本地市场。”李泽钜指长和系在几十年前已经在世界各地做生意，集团目前在全球拥有约30多万名员工，在香港的仅占约百分之十几。

“我们国家的中远cosco，你在全世界不同地方都会看到cosco的船队。”李泽钜举出中国远洋运输集团、瑞典爱立信、日本丰田集团的例子，称无论在全球什么地方取得的回报，最终都会回馈给股东。

据了解，目前长和系旗下两间主要实体长和集团、长实集团在全球多地拥有多样化业务。

其中，长和集团2021财年收入总额约4453.83亿港元，同比增长10.29%，股东应占溢利334.84亿港元，同比增长14.9%。而长实集团年内收入832.41亿港元，同比增长16.70%，股东应占溢利212.41亿港元，同比增长30.5%。

但来自投资者会的消息，地缘上的相关考虑似乎是长和系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据参加了投资者会的人士分享，管理层在回应出售英国物业的问题时提及，集团未来将继续在香港和内地等不同地区物色更多新投资机会，更会加大在中国内地的投资力度。

管理层透露，当前公司38%的利润来自香港，37%来自中国内地，25%来自海外。而这一格局未来会继续优化，海外的份额或将减少。

地产业务

尽管经营业务日趋多元化，但地产对长和系来说始终是一个话题。

过去一年，长和系的地产业务主体长实集团，通过地产业务赚取了数百亿港元收入。

物业销售方面，长实去年确认了香港爱海颂、Sea to Sky 和 21 Borrett Road 第 1 期，中国内地东莞海逸豪庭、广州逸翠庄园、上海高逸尚城及上海御沁园的销售，收入达377.98亿港元。

租赁方面，长实集团去年收入为66.93亿港元，酒店和服务式公寓收入则有27.11亿港元。地产方面收入占集团总收入比例仍达56.7%。

因此李泽钜表示：“地产始终是我们的核心业务，所以我们一定会继续做。”

去年长实集团在香港投标表现就十分积极，全年斥资173.8亿港元买入4幅土地，增加了约139.11万方呎楼面面积可供开发。包括启德临海“地王”九龙东启德第4E区2号住宅用地，长实为此花去102.8亿港元。

另据早前公布的一份清单，长实集团在中国内地仍持有的物业市值达1261.6亿元，分布在北京、长春、长沙、常州、南京、成都、大连、东莞、佛山、广州、青岛、上海等地，其中可供发展的物业市值为315.73亿元。

以下为长江和记实业有限公司、长江实业集团有限公司2021年度业绩发布会问答实录：

现场提问：先后卖英国的5 Broadgate物业和飞机租赁业务，是否集团想着回归香港，多增加一些本地投资？

李泽钜：长江集团是一个跨国企业，集团每天都面对很多投资选择，项目多数涉及不同的地域和不同的行业，在哪个地域和项目拿到好一点的回报，是我们最重要的投资考虑。

对于我们来说，投资不是选一个地方，多数是考虑这个资产要有好的、优质的质量。就像这次我们卖了5 Broadgate，3年半拿到45%的回报。

至于投资的地域，就今天的社会来说，不应该限制在一个地区。

我想你们也会认同，全世界比较成功的大企业，都希望整个世界是他们的本地市场。长江集团在几十年前已经在世界各地做投资和做生意，对于我们来说，全世界都可以说是我们的本地市场。现在集团在全球大约有30多万员工，香港大约只占百分之十几。

无论我们在香港卖楼还是在英国卖楼，赚了钱就是回报，对于股东来说是一样的。

整个长江集团的DNA是全球公司，做投资说到底最重要的就是有优质资产和拿到好的回报。

现场提问：卖了5 Broadgate之后，长实负债比率是多少？

叶德全：我们这次卖了5 Broadgate之后，负债比率跌至大约5%，可以说我们很有资格可以做更多投资的，希望今年也多做一些好的投资。

现场提问：飞机租赁业务交易什么时候会完成？投资的总回报是多少？

李泽钜：应该是在第二季度完成。如果不算这么多年的现金流，仅是这个交易产生的利润大概是13亿港元。

要记住，这段时间我们经过了两三年的疫情，投资业务的IRR大概是双位数。也就是在7年的投资期里，差不多有2-3年都是在新冠时期里，也有差不多双位数的回报。

现场提问：关于电信，集团在这么多地方的5G部署进行得如何？电信业务的整体发展策略又是如何？

李泽钜：现在我们的电信业务也是挺大的，遍布10个国家。除了越南、印尼、斯里兰卡之外，在欧洲、香港、澳洲全部都开始了5G的生意。

经过集团做了很多合并以及在5G的行动，我们现在的频谱已经很具竞争性。

最近，我们也看到网络分析权威人士说，在英国、意大利、爱尔兰、奥地利等国家，我们的5G网络已经是最快的了。

我们会继续做市内合并，之前已经做了5次，未来会继续做，这就是我们的大方向。

现场提问：关于出售UK Power Networks，请问是否属实？

李泽钜：有offer不代表我们要卖，经常都收到offer的。

现场提问：近期看到集团卖英国的电信发射塔资产、5 Broadgate和UK Power Networks，是否显示集团对脱欧后的英国没有信心？

李泽钜：先别把UK Power Networks掺合进来，这是另外一件事。

对英国来说，生意经常都是有买有卖的，我们在英国还有很多投资，不说细节，现在我们还在研究一个比较大的英国的投资项目。

今年我们的Organic Operation也一直在英国买项目，pub也在买。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是一家跨国企业，整个长江集团每天都有很多投资选择，不同的地域、不同的行业。

最重要的还是考虑两件事：资产的质量和要容易产生回报。香港、内地、英国、全世界任何地方我们都会考虑，长江集团的DNA应该是全球的。

现场提问：过去一年，新冠疫情对于长江和记的环球业务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李泽钜：影响一定是有的，但是我想最重要的，就是对我们的策略来说，新冠疫情是一个压力测试，反而凸显我们的资产是优质的，可以看到过去多年严谨的财务记录使我们可以抵御这么大的风浪。

2021年不可以说是容易的一年，还是辛苦的。长和盈利上了15%，长实上涨了30%，反映出就算是这么严重的疫情影响了全球的经济、民生，我们还可以应对这么多变的经济环境和业务的挑战，所以我们对这次的压力测试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现场提问：关于内地的地产，长实继2019年后和去年一直都有卖内地的地产项目，但疫情中中国的经济表现较其他国家优胜，长实会不会考虑减少在内地撤资？

李泽钜：这个问题有点老土，卖楼怎么能称之为撤资？我们是做建楼、卖楼生意的，任何地产公司卖楼都是日常业务。

正如一家制衣公司，你有没有可能告诉他你只是制作衣服而不卖衣服？卖衣服有时做批发有时做零售。

卖楼是我们的本业，天天都要卖楼，怎能称之为撤资？这是我回答这个问题的第一个角度。

第二个角度，你退一步看，全世界很多比较成功的企业都是不分国界的。比如今天的爱立信，如果他只是在瑞典做业务，不做世界的业务，我想他没有今天；丰田集团是在全世界设厂和卖车的；说回我们国家的中远COSCO，你在全世界不同地方都会看到COSCO的船队。

对于长江集团来说，我想全世界很多地方，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全部都是我们的本地市场，所以全部都是以投资回报和优质资产来算。

当然，香港、中国内地是我们的家乡，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感情因素在，但是我们还是要看那笔账。

现场提问：零售业务在去年做得相当不错，您如何看2022年屈臣氏集团的前景？

李泽钜：2021年对零售来说不是容易的一年，有时这里关一下店，那里又疫情反复，有时同事还病了。

所以2021年又是另外一次压力测试，甚至可以说亚洲和大陆的影响比预期还严重一些。

但是从这么多挑战来说，屈臣氏的EBIDA拿到了双位数的增长，所以抗跌能力还是挺强的。我发现就算戴着口罩，女士还是会化妆。由于消费者比较重视个人护理，从现在来说保健更重要，所以我们的保健和化妆产品仍然是很受欢迎的。过去一年，我们线上线下转型平台的策略也多了很多会员，我没有确切的数字。

如果病毒威胁一旦减少，我想屈臣氏集团会做得更好。

现在看到我们除了EBIDA增长之外，很多产品是我们自己的产品，所以它的抗跌能力更强，我们自己做的自然是独家。建宁，客户数字你是不是比较清楚？是不是有更新？

霍建宁：是的，我们的会员已经过了1.4亿，现在推行线上和线下，如果一个客人两边都买，又在实体店消费，又在网上消费，一年可以多花2.8倍的钱，这对我们来说是很attractive的。我们现在有大量的客户都是这样的，可以增长我们的销售。

另外，我想补充一下我们的地理分配。2021年，在国内和亚洲受到疫情的压力，但是屈臣氏在欧洲则发扬光大，我们今年在欧洲的利润帮补了很多。

从今年年头看，亚洲已经开始继续pick up，我希望这个风过了之后，国内继续pick up，所以这个生意还是挺好的。

李泽钜：对屈臣氏来说，我们经常称之为零售商，其实它旗下很多自家品牌占我们盈利的很大部分，这个自家品牌对抗跌能力、盈利能力都有很大的帮助，变成我们的独家品牌，也是长江和记旗下的一枚宝贝。

霍建宁：独家品牌占我们全球销售的36%。

现场提问：关于土地储备的，长实今年增加土地储备的目标怎样？

李泽钜：我们很少有说土地储备目标，我们看回报，不分国界。但是在去年，我们也在香港用了114亿买了三幅地，买了市建局的土瓜湾项目。

我们不会说要多少呎的土地，我们做生意，无论是什么行业，我最恨的一句话就是“志在必得”。所以我们不会有这个心态，还是看回报和质量。

地产始终是我们的核心业务，所以未来一定会继续做。尤其是现在来说，资金充足的时候，我们开发项目应该是有优势的。

现场提问：关于GREEN KING的，请问为什么GREEN KING会进行商誉减值？会不会和飞机租赁一样被集团出售？

李泽钜：没想过卖。应该这么说，我想我们整个团队的accounting policies在行内出了名是稳健保守的。正如我们的收租资产，一向都希望估值是保守一些的。

GREEN KING不是一个operating酒馆，也有很多地产，这两年疫情期间自然生意差，我觉得做商誉减值是配合我们传统的比较保守的做法。

但是去年4月疫情限制开始少了一些，GREEN KING下半年大致也恢复正常了，营运上的表现还比上半年好了很多，我对于operation长远是有信心的，对于GREEN KING的复苏是挺看好的。

pub已经不只是喝酒吃东西，已经是英国人生活的一部分，因为疫情没得去，很多人已经心痒痒了，如果最近有行家或者有朋友去过这些pub，已经挺爆的。2021年12个月里我们还在买，趁便宜我们买了近40家有潜力的pub，我们是在买，而不是卖。

现场提问：之前曾经说长江集团是最“襟捱”（撑住）的集团，您觉得这句话是否还适用？

李泽钜：没人想捱，但是大风大浪时捱得起就是能力的表现。但是说到底，别说这些太虚的，说点实际的，就是我刚才所说的。

第一，我们的资产分布在全世界各地，你不会同一时间被攻击。第二，我们的资产很专注在质量。什么叫质量？就是大风大浪时照样可以赚到钱。第三，我们的团队对金融决策很着重。

所以世界辛苦的时候，我们通常是现金充足、负债率低，容易承受风浪，还可以有资格去扩展或者进行一些大型的并购活动。所以我敢翻译一句广东俗话叫“襟捱”，其实后面有很多功夫，不只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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